比赛终场哨声响起，21岁的费兰·托雷斯懊恼蹲下，捂脸流泪。之前10分钟，他踢丢了两个绝杀球，都是十拿九稳的位置和角度。这不是一场决赛，只是一场争夺欧联杯淘汰赛席位的附加赛，巴萨首回合主场1比1战平那不勒斯。费兰甚至还打进一个点球。他流泪，是因为知道自己踢得不好，辜负了队友和球迷。不会有人嘲笑他软弱，这是一个经历过欧洲杯残酷考验的硬汉，拿到过国王杯和英超冠军的金牌球员。巴萨已经很久没过有“知耻而后勇”的球员，或许在赛后采访中听说过，但没见过有谁真的为输球感到羞愧。
如今的巴萨需要这样的人，这样的信念。因为这是一家信条高于冠军的俱乐部，不可能以保住欧冠席位为目标，哪怕在最艰难的时刻都不行。“知耻而后勇”在几天后的梅斯塔利亚得到验证。巴萨在上半场就3比0领先，奥巴梅扬独中两元。虽然费兰没能贡献进球和助攻，阿达马·特劳雷只出场了10分钟，但这几位冬窗锋线新援将热忱和热血注入更衣室，带动了队友们的情绪。
对面的巴伦西亚是全西甲平均年龄最小的球队，即便败局已定，从始至终都攻向巴萨城门。巴萨也是类似的景象：加维送出助攻，佩德里世界波蹭奥巴梅扬轻微变线入网，被官方算作奥巴梅扬帽子戏法。还有阿劳霍、埃里克·加西亚和尼科，大家在庆祝时紧紧拥抱在一起，即便被球迷痛骂“无耻”的奥斯曼·登贝莱也俨然是这个朝阳团队中不可分割的一份子。
“斗牛士”思路
虽说这种“鲶鱼效应”不知道能持续多久——迄今奥巴梅扬6场进5球，费兰·托雷斯9场2球3助攻、阿达马·特劳雷6场4助攻——但借由外力实现自我突破，总比傻等着内在觉醒要来得实际。请哈维来就是实现这一目标的。
回过头看，赶走苏亚雷斯、不与梅西续约不仅是一个伟大时代的终结，也必然是一个新时代的开端。不过与当年从“梦二”过渡到“梦三”那短暂的阵痛和华丽的转身不同，这次巴萨面临的不仅是阵容迭代，还有财务大崩溃。这也就不奇怪，为何俱乐部喊着“重振雄风”的口号，在阿圭罗退役、安苏·法蒂重伤后，冬窗引进的却是费兰、阿达马和奥巴梅扬这几位“在英超混不下去”的球员。
费兰是巴伦西亚青训出品，又是瓜迪奥拉钦点的新星，巴萨自然愿意投下5500万欧元转会费。但其他两个选择就有些出人意料了。阿达马虽说是巴萨青训球员，但身体形态、踢球风格和离家时相比像是换了一个人。奥巴梅扬与阿森纳解约加盟巴萨，更是球迷想都不敢想的剧本。
奥巴梅扬确实不是巴萨经理阿莱曼尼的第一选择。直到马竞决然拒绝了报价，巴萨才对莫拉塔死心，转身与奥巴梅扬握手。如果是莫拉塔穿上了巴萨球衣，那么在诺坎普列队的将是哪些人？布斯克茨、埃里克·加西亚、阿尔瓦、佩德里、加维、费兰、莫拉塔和阿达马。是不是有些眼熟？就是过去一年西班牙国家队的骨干成员，其中大多数参加过欧洲杯。这还没有算上长期受伤缺席的安苏·法蒂，以及朱特格拉和尼科·冈萨雷斯这样的储备人才。
显然，哈维想利用西班牙队这块现成的模板，给光复之路开辟一条捷径。其实这也算不上奇思妙想，毕竟是路易斯·恩里克先动的手。巴萨最近两年着手处理薪资积弊，最佳途径就是提拔青训球员。只见安苏·法蒂、佩德里和加维接连登台，转眼间就被恩里克“掳走”。
哈维需要一支团结、忠诚且肯卖力气的球队，削弱更衣室大佬的话语权势在必行。国家队的年轻球员们在过去一年的几项大赛中得到充分锻炼，也结下了共进退的战友情。哈维和卡西利亚斯就是因为一同披着国家队球衣并肩战斗过，头顶着一起赢来的荣誉，这才能打破俱乐部文化的隔阂成为好朋友，反过来给国家队创造了良好的内部环境，给后来人树立了榜样。不只是为建队和精神层面考虑，西班牙国家队的现行战术理念，是建立在高传控基础上的前场垂直打击能力。这需要更多球员参与无球跑动，需要更多肯跑又跑得快的球员。巴萨在中后场拥有这样的球员，但还需要给锋线提速。
英超式冲击力
巴萨阵营中的理想主义者希望球队回归瓜迪奥拉时代的传控足球，反对巴尔韦德围着巨星转的刻板战术，反对塞蒂恩这样的“假传控”，更反对科曼不伦不类的荷兰化改造。他们很早就将希望寄托在哈维这个“根正苗红的克鲁伊夫主义者”身上。哈维掌印头几个月，球队在几场强强对话中显现出没法在进攻、控制和拿分之间寻得平衡。实际上直到冬窗引援结束，巴萨在进攻方面大有起色，依然看起来有些别扭。
2016年，身为实习教练的哈维公开评价西蒙尼的风格“不高级，巴萨和皇马这样的大俱乐部不会采用”。此番巴萨4比2大胜马竞，似乎是哈维给西蒙尼上了一课。然而时过境迁，西蒙尼的马竞早就放弃了以往的“铁血群狼”战术，已经进行了好几年的技术化改造，重金引进的勒马尔、费利克斯和德保罗都是“反西蒙尼”式的球员。反观哈维的巴萨，要靠阿达马强行下底输送传中，指望吕克·德容抢点绝杀。
无论哈维以前和将来会不会是理想主义者，新一代的瓜迪奥拉，他现在必须扮演一个实用主义者，让巴萨在联赛攀得尽可能高，在欧联杯走得尽可能远。费兰、阿达马和奥巴梅扬都带有英超球员的特质，知道该如何将中场的天然控制力以及年轻人的活力转化成冲击力。以现今西甲一般球队的防线配置和固有战术，很难抵挡英超级别的冲击力。
马竞本来是最好的标靶，来验证如今这支巴萨能不能碾压全联赛。不巧的是，本赛季马竞防守“小洞不补，大了两尺五”，失球数已经和保级队一个水平。因此哈维和西蒙尼在比赛前后的口水战显得莫名其妙，但也给彼此留下了反思空间。马竞对阵奥萨苏纳时，改回了深度防反套路，5次射门，4次射正，3个进球。西蒙尼暂时搁置了“巴萨化”改造，毕竟眼下连欧冠席位都有些不保。而这边与对手来回对冲，看谁进球多的巴萨，可能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回归初心，找回传控的理想。
哈维决定靠冲击力抢占先机，压制对方阵型，实在是整条防线在缺少保护时显得脆弱不堪。加维、弗伦基·德容和佩德里虽然能一个人当两个使，解决了之前无论如何也解决不了的中场覆盖问题，但整体阵型前压，他们也参与到包抄抢点行动中，没精力再去延缓对手的长线反击。埃里克·加西亚、皮克和频繁伤病的阿劳霍构建不出一条滴水不漏的防线。巴萨防线多年来的问题依然摆在那里，亟待引进几个真正高水平的后卫。然而阿莱曼尼左右衡量，决定与乌姆蒂蒂续约。照这个思路，即便到了夏窗送走朗格莱，大概不会对防线进行重组。
竞标哈兰德？
拉波尔塔究竟想怎么建队？要不要尊重哈维的意愿？这中间也要找到平衡。拉波尔塔不会纯粹为技术考虑。甚至毫不夸张的说，他最后要参考的才是哈维的意见。他要重振巴萨的声望，争取到更多投资者的关注。有人投资，俱乐部就有钱修球场，就有钱扩充军备。
虽然巴萨是属于全体会员的民享球会，但从商业角度看，它肯定“不只是一家俱乐部”。金融领域，债权方就是“爸爸”，肯定会在无形中影响甚至操控俱乐部的意志和发展方向。比如球场冠名，比如引进巨星。拉波尔塔要集中财力搞一桩惊天转会，至少不能让皇马独占姆巴佩这样的顶级资源。当你听说巴萨要参与角逐哈兰德，甚至在竞标中领先，千万别惊讶。这既是两家顶级豪门的人才竞争，也是资本争夺市场的标志。
大主席、大老板们的意志就代表成功规律？显然有人持不同意见。巴萨完成冬窗操作后，在任仅半年的俱乐部CEO雷韦特尔就宣布辞职，引发了经理层的人事剧变。他在很多关键议题上与拉波尔塔意见不合。巴萨主席最初对他言听计从，从拒绝西甲联盟的CVC计划到不与梅西续约，都违背个人意愿，采纳了他的决策。待到大权在握，而今年的财务问题基本解决后，拉波尔塔就不再重视这个浸淫商圈多年、眼光独到老辣的经理人。
雷韦特尔反对拉波尔塔现在就将球场冠名权这样宝贵的自产套现，也反对他在冬窗就大笔引援，不但减少夏窗的预算，还给清理冗员制造更多困难。然而在足球圈内人看来，雷韦特尔这种CEO是只会赚钱花钱的商人，不懂足球。如果哈维没有冬窗这几个新援，巴萨能否确保下赛季的欧冠席位，能否激发球队竞争力都是未知数。说到底，足球有时是科学，是生意，更多时候是人情，是玄学，是顾不上未来的一腔热血。
本文作者：武一帆(发自西班牙)
本文原载于第835期《足球周刊》
发行日期：2022.2.24
图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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