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更名，对“河南建业”有着强烈情感羁绊的球迷，抗议声一浪高过一浪，矛头直指中国足协和河南建业集团。
处于争议旋涡中的中国足协要求“去企业化”，是为了俱乐部长远的文化传承，河南建业集团则希望通过更名减轻对俱乐部的投资负担，至于洛阳文旅集团则是为了广告效益。
几方似乎谁都没有错，但已经存续了26年4个月的建业足球，看起来真的要结束了。
距离2020年12月31日那个夜晚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但是河南建业足球俱乐部球迷李可（化名）依旧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就在那一天，我跟青春说了再见。”
李可清楚地记得，那天下午6点，刚加完班的他还在球迷群里跟大家商量着晚上去哪里跨年，突然一条群公告的发布让大家悬了心：“今晚7点，俱乐部有大事发生。”
球队改名的事儿出结果了？十个候选名选了哪个？李可不清楚。球迷群里不断的猜测让李可心烦意乱，他拿着手机不停地刷新着俱乐部官网和各个球迷群里的消息，忐忑不安。
晚上7点04分，河南建业发布公告：“河南建业足球俱乐部股份有限公司”拟更名为“洛阳龙门足球俱乐部股份有限公司”，这一则不足百字的公告给了李可当头一棒。“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真正来临的那一刻还是心灰意冷，23年的信仰崩塌了。”
李可23年的看球生涯的起点是1998年的那个夏天。李可刚满3岁，父亲牵着他的手，走进体育场观看了一场河南建业队的足球赛。他只记得父亲说，要为穿红色球衣的哥哥们加油，所以在周围球迷呐喊时，咿呀学语的他骑在父亲宽厚的肩膀上兴奋地喊着：“建业建业，河南建业！”
自那之后，李可和父亲的看球之旅开始了。从郑州到北京，从北京到上海，父子俩几乎踏遍了河南建业队所有的赛事。
长大后的李可也在航海体育场的看台上收获了爱情。那个穿红色建业队球衣，正挥舞着手中建业队队旗的女孩闯进了李可的心里，从2016年到2019年，两人看了近百场比赛，也走进了婚姻殿堂。李可曾想过，以后要像当年父亲带着自己那般，带着自己的孩子在航海体育场的看台上喊着建业队的口号。
航海体育场，建业足球俱乐部的主场。建业足球俱乐部是中国唯一一家拥有自主球场的职业足球俱乐部
然而这一切幻想，在2021年初破灭了。
俱乐部更名事件源于2020年12月14日河南建业足球门票怎么买，中国足球协会发布《关于各级职业联赛实行俱乐部名称非企业化变更的通知》。其要求各俱乐部名称不得含任何股东及关联方、实际控制人的字号、商号或品牌名称。俱乐部在工商部门注册的官方名称应规范为：行政区划+俱乐部名称+足球俱乐部+企业组织形式。其中俱乐部名称长度不超过四个汉字。
之后，河南建业足球俱乐部就通过微博开启了新队名征集令。在征集到的新队名中，更多的还是“河南建业”。
这里面有着李可这帮河南建业队球迷的执念，河南建业队作为一支老牌球队，是全国独一份从1994年职业联赛开始到现在26年没变过俱乐部名字和主赞助商的。李可说：“我们是离足协建成百年足球俱乐部目标最近的一支球队。”
此后建业球迷展开了大规模抗议更名活动，“北看台青年团”球迷会直接宣布解散，有球迷在俱乐部门口拉横幅以示反对，更有甚者干脆在门口长跪不起。2021年1月10日，李可和朋友们前往中国足球协会北京总部河南建业足球门票怎么买，将抗议告知书贴在了足协办公室的大门上。
对建业球迷来说，这只是“N×24小时坚守河南建业”行动的开始。然而资本却不会因为球迷的愤怒而改变。
国内足球俱乐部更名背后更多是基于俱乐部运营现状下投资方的选择，那么此次河南建业足球俱乐部更名是出于中国足协的规定，还是为了缓解俱乐部运营压力？背后谈判方洛阳龙门旅游集团会获得怎样的收益？双方合作模式是否长久？未来俱乐部将有怎样的发展？
母公司经营遇阻，俱乐部运营维艰
更名公告发出后，有球迷查到河南建业足球俱乐部背后的实控人并非河南建业集团，而是弘道控股有限公司，所以就认为保留河南建业这个名字并不违反中国足球协会更名规则，即球队命名中不得包含任何股东及关联方这一规则。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俱乐部虽前后经历了几轮股东变更，但背后的实控人滑子义、滑志昌两人一直参与其中。2016年，以两人为股东的河南省弘道投资有限公司出资3450万元，占据河南建业足球俱乐部98.57%的股份。
表面上看，俱乐部改制后和建业集团没有关系，但实际上背后最大股东河南省弘道投资有限公司与建业集团有十分多的交集。天眼查显示，其不仅100%控股建业控股有限公司，还拥有90家公司的实际控制权，所参与投资的公司业务范围大多涉及河南建业集团各项业务。
“实际上俱乐部的各项投资还是来源于河南建业集团。”河南建业足球俱乐部股份有限公司监事王中仁说，投资款项里面包含了建业集团上市公司的收入以及品牌广告费等。
但是这是一项净投入，从对外公布的财报上看，俱乐部年年亏损是常态。俱乐部对外披露的最近一次的年度报告显示，在2014年，公司销售总额6025.41万元，公司净利润为-6916.56万元，企业负债总额高达85288.9万元。相较2013年，负债金额增加11643.5万元，同比增长15.8%。
“亏损的重要原因是足球俱乐部收入过于单一，主要来源于中超联赛分红。”王中仁说，中超联赛的商务事宜主要由中超联赛有限责任公司统一运营，在每年年底时会对各俱乐部进行分红，其中包括广告收入、版权收入等，但分红收入相比投资金额微乎其微。
王中仁认为，俱乐部年年亏损，依靠母公司“输血”是国内各大足球俱乐部的普遍状态，但这些足球俱乐部大多不会向外公布股份有限公司的年报数据。
与此同时，建业足球俱乐部背后的母公司建业集团近两年的经营也有着诸多阻力。建业地产股份有限公司对外披露的2019年年报显示，其销售净利润为7.85%，较2018年下降1.72%个百分点。虽然净资产收益率从2018年度的13.96%增长到了2019年度的21.72%，但资产负债率也随之增加，至2019年底资产负债率增至91.25%。
在房地产市场不乐观和足球俱乐部运营维艰的双重困难下，建业足球俱乐部需要寻求新的发展。
球迷不应因更名改变对球队发展的期待
在2020年新冠疫情影响下，体育赛事大幅度减少，球队的广告、门票等收入锐减，但这只“吞金兽”依旧需要高额资金维持运营。如何寻求更多元化的投资，从而减轻建业集团对球队的投资负担，是个难题。
“可以出让冠名权。”在张保盈看来，球队作为一个独立的法人机构，需要自负盈亏，为了寻求更多的资金，原来球队改制的时候已经明确要求允许对外出让球队的冠名权。
其实，河南建业足球俱乐部曾有过出让球队冠名权的举动。2002年，洛阳市政府买断球队冠名权，2007、2008赛季，河南祥龙四五酒业有限公司买断球队的主冠名权，但实际上，球队背后的运作团队和股东结构没有发生改变。但本次更名并不是一次简单的出让冠名权的举动。
“出让冠名权和更名的性质不一样。”李可说，出让冠名权就像是在队名前面加了一个前缀，而更名则意味着俱乐部的经营主体发生变化，不仅要在工商部门进行登记，还要在足协进行公示。
李可举了一个例子来说明冠名与更名的区别：“以前湖南台有个节目名叫‘我是歌手’，节目出售冠名权后叫‘立白洗衣液·我是歌手’，而节目更名后，则可能叫‘我是明星’。”
针对球迷担心的俱乐部经营主体的变化问题，建业集团董事长胡葆森在2020年12月31日出席活动时公开表示，即使俱乐部更名，但股份百分之百还是属于河南建业集团。
同时，曾参与洛阳龙门旅游集团战略规划的张保盈认为，此次更名背后的谈判方——洛阳龙门旅游集团100%控股的洛阳文化旅游集团实质上是在寻求更大的广告效益。随着电视广播的广告效益低下，现在的广告营销呈现碎片化形式，过去洛阳龙门石窟景区对外宣传的渠道都在变窄，其广告分量变低，广告层次下降。而利用球队冠名来提高自己对外的宣传力度，无疑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所以，看似要进入体育产业的洛阳文旅集团实质上还是为了提高其在旅游产业的广告效益。
“球迷、股民、网民、游客是现在国民角色构成的四个重要部分。”张保盈认为，这四种角色的重叠率高达80%以上。如果更名成功，那么洛阳文旅集团就可以通过游客领域来打通球迷领域，同时也可以通过突破球迷领域来打通游客领域。“占据任何一个市场都会对其他三个市场有着极大的影响。”
在张保盈看来，这是一次1+1>2的合作，既能缓解河南建业集团的资金投入压力，又能使得洛阳龙门旅游集团收获广告效益，球迷们不应该以简单的球队更名来改变对球队发展的期待。
更名是国内足球文化传承的新节点
面对更名，球迷的抗议声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料，他们对一个名字的执念为何如此之深？回顾历史，或可窥探一二。
河南建业足球俱乐部1994年8月28日成立，历经坎坷。它是河南唯一一家职业足球俱乐部，是中国唯一没有易帜的民营职业足球俱乐部，多次在甲级联赛和乙级联赛中浮沉。2007年河南建业连平北京国安、上海申花、山东鲁能三大强队，“专治各种不服”的称号就此一炮打响。2009年球队更是成功打入亚冠联赛。
在这背后，俱乐部的运营也几经波折。最初俱乐部并非以股份有限公司形式成立，而是河南建业集团内部的下属分支部门，并非独立法人机构。
“当时建业足球部一年的投入少则一千多万元，多则两三千万元。”九鼎德盛文化旅游研究院院长张保盈说。
在2000年前后，他和同事一起参与了河南建业足球俱乐部的股份制改革，目的是吸纳更多元化的投资资金，使俱乐部成为独立的法人机构。
2001年12月，河南建业足球俱乐部完成了股份制改革，成立了股份有限公司，吸纳了多家公司投资、控股，但是，依然难填满这只“吞金兽”的胃口。
据大象新闻报道，胡葆森在2020年底出席河南形象全球化传播“这就是足球”启动仪式上说：“在第一大体育项目中，怎么能没有河南人的身影呢，所以咬着牙坚持了26年；一不小心成为从1994年中国职业足球改革以来，唯一一个没有更换过名字的球队。”
一段网络公开视频显示，胡葆森对更名要求表示惋惜并接受：“我们建业足球俱乐部发布了公告，已经存续了26年4个月的建业足球，已经结束了。足协有这么个规定，你原来养了它这么多年，你今后还得养它，但是它不能姓你的姓了，因为有这个规定，我们也不能例外。”
但刨除信仰，单从球队发展方面来看，建业足球俱乐部的未来发展是稳定的。
“此次更名引入了洛阳龙门旅游集团这样一个国有独资企业，会对俱乐部后续发展有着更加稳定和有力的支撑。”王中仁说，“目前所有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面发展，参与俱乐部未来建设的各方也在商讨更名、股份运营的各项事宜。”
与此同时，国内其他俱乐部也相继完成了俱乐部更名和股份转让的相关手续。
“未来十年，中国足球将会是一个从乱到治的过程。”张保盈说，此次更名就是一个开端，是中国足球协会要求将地方文化融入足球俱乐部的重要举措，也是国内足球文化传承的新节点。
此前记者曾就更名后俱乐部运营等相关问题多次联系洛阳龙门旅游集团，对方并未作出回应。
距离1月31日，中国足球协会要求未审核通过的俱乐部再次上报符合要求的非企业化名称变更材料的截止日期不足一周，中国足球协会暂未对河南建业足球俱乐部申请更名一事作出批复。
来源 河南青年时报
记者 张知雨/文 赵墨波/图
编辑 杨阳
审核 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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