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苑鑫要穿49.5码的鞋子，我说你怎么办？哪买鞋？他说靠比赛赞助发的鞋勉强撑着，店里买不到，只有赞助的鞋子才会做这么大尺码。
这让我想起一个球衣的故事：
我大概是初二的时候依靠篮球特招确定了上高中的事情，那时候梦寐以求的事情就是拥有一件耐克高中联赛的球衣。厚重的接近绸缎材质的球衣，完美的胸前标志，纤细的号码字体，后背印着象征荣誉的母校名字。这件衣服只有12件，穿上它你就闪闪发光，随便打打半场的时候每次发球前都要低头打量球衣，然后内心默念：「我真是帅」。
后来我真的在初三的时候借到了一件，那是件 L 码的球衣，材质也没什么弹性，需要 XXL 的我，还是穿上了，依然默念那四个字。直到上了高一，几乎度过漫长的一年之后，我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球衣，12号。那时候哪有什么快递的概念球衣买大了怎么办，但当时每天就盼着耐克寄来的大箱子，因为每一年主场所有学校都一样是白色的，但客场颜色各不相同，分到哪个颜色要看运气。巧的是我还赶上了耐克高中联赛少有的每年单独设计球衣的年代，也就是说2008年我拿到的球衣设计，跟2009年拿到的新球衣，设计、材料、颜色、印刷字体都完全不一样。
而就像当年借我这个初三毛头小子球衣穿的那个学长一样，我在毕业的时候，也把所有「省实验」的比赛球衣送给了当时刚上高中的学弟，我直到今天也依然记得他们当时的表情。我只留了2008年的那件，我的第一件，12号。
「38分那场比赛你在场上的时候自己知道吗？」「不知道，只记得得了不少分，后来才看的数据。」
球员们喜欢高中联赛还有一个关键点，数据统计。由于这件事想要做到准确无误需要投入蛮大的人力物力，很多比赛主办方并不会提供数据，甚至有的时候，正式比赛的过程中，每个队都会有一名助教或者无法上场的队员，专门记录犯规和得分统计。确保场上比分没有翻错（绝大多数比赛依然是手动翻比分板），另外也可以了解对手和队友的犯规情况，知己知彼。「对面的中锋已经四犯了，可以冲击他一下！」的对话都是在这种情境下发生的。而试问哪个球员不希望知道自己本场比赛的具体得分、篮板、助攻甚至是失误呢。做好数据统计的联赛，也会给平时无法享受这种待遇的球员「专业化」、「职业化」的感觉。
采访的三位男女高中球员来自的两所学校，他们的教练都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了。大家脑海里对于体育生的刻板印象的确不是空穴来风，他们不穿校服、逃课、打架、谈恋爱球衣买大了怎么办，离远点就对了。虽然当年我也没少逃课，但所有篮球队的队友依然在恐惧中「知法犯法」。恐惧来自教练的管制，逃课？下午训练田径场十个四百。跟班主任顶嘴？蛙跳一千五。而让我个人印象最深的，是教练安排我教英语、教背单词，想象一下更衣室里的景象，Abandon Banana 此起彼伏。
我问了一下两位学弟，教练现在还管学习吗？学弟二人头靠着头异口同声：「管。」但可能没你们那时候那么「猛」了。后来知道有当年小我一年的学弟，现在在做助理教练，他给这二位零零后讲过当年的故事。「可能是因为当了爸爸吧，温和了许多。」
我很佩服我的教练孙老师，他做了很多篮球教练懒得做的事情，只为了他自己相信的「正确」和「责任」。他也是我见过的，把球场下儒雅的个人魅力和球场上「我今天就是要干你」的霸气切换结合得最得体的人之一。
两个学弟谈起教练还是有点拘谨，也大概是聊了蛮久手机举得累了，两个大小伙子头挨着头靠在了一起。「还是跟队友关系最好最铁，班级里同学关系还行，但有的也不怎么熟。」我问到学校生活的时候邵鹏宇这样说。回想了一下好像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事情还是没变，我也差不多，有的高中同学可能三年都没说过话。面临着上大学和即将进入高三，我试着问了问未来的规划，他们的回答电视采访气息很重：
「大学好好打球，努力提高自己，有机会的话希望选秀进 CBA。要是能替国家出战就最好了。」想到我高中的时候，已经彻底认清了自己天赋的天花板，大学努力打好球，职业完全不可能。而他们就不一样了，看鞋码就知道不一样。（邵冰冰刚刚高一已经 190cm，穿43码鞋）
今年耐克高中联赛北区已经开打了，这个采访是备战阶段做的。因为疫情的缘故，每个人很多计划中的安排都出现了变动，万幸高中联赛还在继续。采访结束我没说太多祝福的话，因为说不太清楚。毕竟回想我过去的29年，能让我抱着一个男生痛哭流涕的时刻，只有一次，那次我穿着12号的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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