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ndardNerdsClub的主理人Toto Duan
年轻人，不如边蹦迪，边打球？
周末夜晚降临，在上海市巨鹿路的44KW电子酒吧里，Toto把乒乓球桌搬到了舞池正中央。
球桌紧挨着摆满洋酒的吧台，服务生像往常一样调着鸡尾酒。组局的Toto戴着棒球帽、身穿荧光绿上衣，身材健硕，像个网球教练。作为当晚的裁判，她整晚站在打碟DJ旁，认真观赛，随着战况翻动着同样发出荧光的计分牌。
点击视频，学习怎么在DJ的注视下打个乒乓
在电子乐与粉色镭射灯的交错中，这边球赛正酣，那边喝酒谈笑，乒乓与酒精的快乐在一个场域中发生发酵。这不是Toto第一次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办乒乓球赛了。作为一个乒乓球社团的主理人，她把乒乓球搬进过画室、咖啡厅、酒馆、潮牌店、市集……
她希望，至少先从场景上，改变人们对这项“老干部”运动的刻板印象：你完全可以一边喝酒、一边社交、一边打乒乓。
01
一个潮牌设计师，组了一支乒乓球队
在投身乒乓球事业之前，Toto在纽约待了7年。她科班学习服装设计，业余做过舞者。没人能想到，她回国之后的第一件事，竟是要组一个乒乓球队。“这个球队是要干什么？是真的打乒乓球吗？”这是创办乒乓球俱乐部Standard Nerds Club(SNC)两年以来，Toto被问到最高频的问题。
Toto和SNC的部分队员
简单来说，Toto的乒乓球队只做两件事：快乐打球，以及让乒乓变得更潮。
在她看来，降低了技术的门槛，脱掉了“土气”的帽子，乒乓球才有可能重新走入年轻人的生活。“想让大家可以一边蹦迪，一边打球。”
SNC设计的创意海报
Toto的球队目前有60多个人，最小的20岁，最大的38岁，几乎都是大众眼中的创意人士：设计师、时尚博主、滑手、插画师……当大家站成一排，很难跟印象中朴素的乒乓球运动扯上关系。
但他们真在认真练球。每周一和周四，球队会占据上海静安体育馆里大约10台乒乓球桌，进行2-3个小时的训练，由招募到的“一日教练”来指导。队里的女孩们绑个蘑菇头，穿上印有社团logo的潮T，身上挂着Toto设计的球拍包。隔壁桌的人们都打得你死我活，唯独这几桌，虽然打得差点意思，但和和气气，一片欢乐。
这个场景对于叱咤球坛的上海大爷来说很新奇。“他们从来没看到过这么多新潮的年轻人去打球，都在旁边观察我们，”Toto说。“很多大爷还在问，你们这球服球拍哪儿买的啊？问我们要淘宝链接呢。”从T恤到球包，都是Toto和她的朋友们一起设计的产物。从视觉上，先给乒乓运动打造了一套更街头潮流的装备。
他们还盯上了总是无比朴素的球拍。为了打破人们对乒乓运动的固有印象，她和朋友们一起玩出了各种造型的乒乓球拍。就算再对乒乓球不感兴趣，也不得不承认这创想的确很妙。
最初，Toto在上海旧租界区的延庆路上租下了一个一楼民居，作为SNC的工作室与活动基地。屋子里有一面墙，用来展示她多年来收藏的球拍。有国外的视觉系潮牌，也有打到胶皮脱落的红双喜。
工作室的院子里曾经摆了张乒乓球桌，Toto也常趴在这里设计作图。夏天的时候，社团成员露天打打球，晚上喝喝酒，惬意得很。小院子的热闹还会吸引周围的叔叔阿姨来一探究竟。混熟了，隔壁家的老爷爷也会来小院里打几局。
后来因为疫情，Toto不得不放弃了延庆路的小院子。可那里的社区氛围早已种进了很多人心里。“在关停后的大半年，大家只要路过那个院子，都还会发信息给我：‘你在吗？我想进来打个球。’”大家想打球，可再也找不回原来那个熟悉的地方了。失落之余，Toto更感受到城市人对于社群的强烈需求。她愈发确定，年轻人和乒乓球之间，比我们想象中更能发生链接。
02
成年之后，我们为什么都放下了球拍？
回想起来，乒乓球其实是非常亲民的大众运动，是很多中国人从小的记忆。但不知什么时候，大家或许还打着篮球，追着足球，却毫无预兆地跟乒乓断了联系。Toto在上海办的第一场乒乓球赛，是在一个用地下仓库改装的画室里。来参赛的年轻人们穿着复古味的棒球衫、飞行服、背带裤、头戴颜色鲜艳的发带和毛线帽，仿若洋气上海的又一个周日派对。
画室里参赛的人们
正是那场乒乓球赛，让Toto意外发觉，她以为国内年轻人早已遗忘的乒乓球，其实一直人们心中的一个念想。
一位女建筑师，为了这场比赛，专程请家人把她曾经训练用的球拍寄来上海。这是她相隔10年第一次打球，得拿起自己熟悉的老伙计好好应战。
还有一支4人小球队组团前来出战。“起初是其中一个女生想打球，她就教身边的人打。发展到4个人，就组成了这支球队。但之后的一年多里，他们一直训练，却再也没碰到过愿意加入的年轻人。”
画室里参赛的人们
在长期被大爷们掌握话语权的业余乒坛，找不到同龄的球友，要打几场乒乓球，在现代生活里变得不再容易。
而乒乓大国里对竞技的追逐，也让这项运动在一些人的印象中变得不再快乐。在那场乒乓球赛上，Toto还请了一位曾经的职业乒乓球员朋友当裁判。她儿时经历过竞技训练的苦，打到手指变形，不能享受童年的自由。等到考了证，拿这个体育特长上了大学之后，就再也不想碰这个占据了所有青春时光的运动。学乒乓球那些年里，她从未像那晚一样，看到一群时髦的年轻人，因为打乒乓球而那么热情雀跃。
她对Toto说：如果你早一点出现买旧乒乓球桌，我大概就不会那么讨厌乒乓球了。
同其他年轻人一样，在创办SNC之前，Toto也曾经历过7年和乒乓球的“分手期”。
她从小就是学校里的街头乒乓小霸王，下课铃一响就翻窗子出去占据室外的水泥球台，课间10分钟能打败不少小男生。“我很喜欢乒乓球的一点是，它是一项更拼技巧而非体能的运动，对女性非常友好。无论对方什么性别，我都有机会打赢。”
Toto和队友
而在长大之后，升了学出了国，乒乓球在生活中的让位显得自然而然。
极其偶然的转折发生在纽约。一日，已经在美国成为潮牌设计师的Toto买旧乒乓球桌，在经过布鲁克林一个创业园时，园内一家公司的员工上前搭话。对方看她是亚洲面孔，脱口就问：你是中国人吗？你会不会打乒乓球？
原来，这个园区正在举办一个慈善乒乓球比赛，这名员工想让Toto替自己去参加。“中国人一定很会打乒乓球。某种程度上，就像功夫一样，是外国人对中国人的‘偏见’。”
到了现场，50十几个公司在同时比赛，“全是Uber、Facebook那种科技公司。”尽管也7年没拿拍了，但凭借小时候的功底，Toto轻松地在场拿下了第三名。
那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曾经那么会打球，还有那些与乒乓球为伴的快乐日子。
市集上的乒乓球赛
这次生活中的偶然事件，让Toto和乒乓球再次重逢。她在美国随后做了一番调研，发现外国人其实很希望能够了解更多有关中国乒乓的信息，但苦于没有相应的翻译与传播；而在中国，年轻人则对这样有国际影响力的运动兴趣缺缺、甚少提及。
SNC与潮牌Randomevent的联名海报
“我想要以乒乓为媒做文化输出，”Toto说。她想架起的桥，通向国内国外，也通向传统与现代，“乒乓球其实也是我们这一代人成长的一段故事，我们也不要让记忆消失。”
03
打乒乓球，可以不用那么严肃的
在Toto的记忆中，爱打球的妈妈就是一名快乐球手。打球很开心，赢球更快乐。在单位里打了一辈子业余乒乓的妈妈，直到跟着Toto到“纽约乒坛”转转的时候才知道，乒乓还能比她想象得更愉悦。在纽约，乒乓球才不是什么要杀球杀得你死我活的运动。相反，那是纽约上班族下班后穿着衬衫领带去喝几杯、打几局的解压好去处。
最初掀起这场乒乓风潮的是SPIN Club，一个由好莱坞几位导演、制片合伙办起的乒乓club。跟普通club一样，这里有给人们唱歌跳舞的舞台，有无数的酒，所不同的是，它更是一个拥有30多个球台的大型球馆。每小时台费不算便宜，周末折合人民币将近300元/小时。
SPINClub内部场景
这里会不定期邀请退役的职业乒乓球手来打表演赛，老板们还会利用自己的影视特长，请球手们做代言，拍宣传片进行乒乓文化的大众传播。
也有便宜的。一家叫“Fat Cat”的地下club就受到嬉皮士们的欢迎。在脏脏乱乱的俱乐部里，除了台球，还有六七桌乒乓球台供人娱乐，两三美元就能租个拍子玩上一小时。
甚至，在布鲁克林的一些餐馆，也会在等位区设立一个乒乓球桌，让顾客在运动中等待美食。“我还遇到过一个学电影的美国男生，他说自己只跟会打乒乓球的女生谈恋爱，打得不好可是要影响感情的。”
这样放松娱乐又很酷的玩球方式，曾让Toto妈妈打开眼界。自从一天晚上跟着女儿踏入SPIN Club的那一刻，她就像小孩进了游乐场一样，到处看不够。“她一个平时一杯就倒的人，那天喝一口小酒打几局球，简直要飞起来了。”
当乒乓球在国外早已成为一种很酷的生活方式，回到国内，为什么这么好玩的运动，就一定要做得死气沉沉呢？Toto希望能改变这一切。
哥本哈根街头的乒乓球台
“打得不好又怎么样呢？你一样可以享受乒乓球带来的快乐。”Toto希望，能有更多的人能再次爱上乒乓，不要让这项承载着一代人成长记忆的运动，在时代推演中又走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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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王滚滚图片 ✎ Standard NerdsClub、An Ko Rau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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