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杯往事第六篇：从超我到本我，托蒂欧洲杯旅途中的“长河吟”】

欧洲杯往事第六篇——从“超我”到“本我”，托蒂欧洲杯旅途中的“长河吟”

 

一

弗洛伊德曾经提出过一个著名的关于“本我、自我、超我”的心理学和哲学命题。本我是人类被心底最原始、最根本欲望统治时的表现。自我对应着现实世界里普通大众、芸芸众生的风貌。超我则是当一个人对精神世界的追求达到一定程度最终战胜了最根本欲望后站在精神世界至高点时的表现。

丰子恺先生在谈起他的人生导师弘一法师时，曾经提出过弘一法师的人生三境界，里面的内容与弗洛伊德的见解异曲同工，如出一辙。

“……人的生活，可以分作三层，一是物质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灵魂生活。物质生活就是衣食，精神生活就是学术文艺，灵魂生活则是宗教……”

回到绿茵世界，有些球星，他们的足球技艺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他们在对足球技术孜孜不倦的追求中达到了超我的至高境界，那个时候的他们是绿茵世界里的天使，是绿茵世界里神一般的人。但每个人的心底都藏着一个魔鬼，这个魔鬼暂时被囚禁在他们内心的潘多拉魔盒里，那是每个人心里只能被压制但永远不会消失的本我，在某个时候，这个魔鬼会冲破囹圄，逃离魔盒，让绿茵世界里神一般的球星跌落神坛，回归本我。绿茵世界里类似这样的球星有许多，其中，就有本文要讲述的欧洲杯往事的主角：“狼王”弗朗西斯科—托蒂。

二

2004年6月23日，伊比利亚半岛咸涩的海风吹拂着海滩上的沙子，一望无垠的蔚蓝色大海在那一天演绎了一段属于意大利蓝色忧伤的伤感故事。

2004年葡萄牙欧洲杯C组最后一轮意大利与保加利亚的比赛最后时刻，意大利球星卡萨诺打进致胜球，意大利2—1力克保加利亚。进球之后的卡萨诺肆意奔跑，疯狂庆祝。就在这个时候，赞布罗塔拦住了卡萨诺，对他耳语了几句。忽然之间，卡萨诺由喜到悲，泪飞顿做倾盆雨。

那一幕是绿茵世界里关于意大利“蓝色忧伤”的经典画面。当届欧洲杯意大利前两场小组赛分别以0—0和1—1打平了丹麦和瑞典。到了第三场小组赛，意大利的命运已经不是自己可以掌握了，只要丹麦和瑞典打成2—2以及2—2以上的平局，无论意大利和保加利亚的比赛结果如何，蓝衣军团都会铁定出局。（当时的赛制是这样的，当球队积分相同的情况下，不看【总】的净胜球和进球数，而是把积分相同的球队组成新的小组再比较相互之间的净胜球以及进球数来决定晋级者。）

也就是卡萨诺为意大利打进锁定胜局的进球前四分钟左右，同组另外一场比赛瑞典和丹麦刚刚打成了2—2。意大利就这样结束了2004年欧洲杯的征程。

意大利的失利令当时的舆论一阵惊讶，一片哗然。意大利媒体纷纷把意大利出局的原因归罪于球队的进攻核心——“狼王”弗朗西斯科—托蒂……

意大利出局不久前，2004年欧洲杯意大利与丹麦的第一场小组赛上，“罗马王子”托蒂回归到了本我，内心世界被囚禁的魔鬼冲破了潘多拉魔盒。那场比赛，情绪失控的托蒂竟然向丹麦球员鲍尔森吐口水，托蒂这一违背职业道德的行径虽然当时逃过了当值主裁判的判罚，但赛后仍然被丹麦足协起诉，结果，托蒂被处以禁赛三场的极刑。

失去托蒂的意大利队在随后的两场比赛不得已变换阵型和打法。仓促调整同时信心受到打击的意大利成了2004年欧洲杯的匆匆过客。而托蒂在意大利球迷的谩骂和指责声中结束了自己职业生涯的第二届同时也是最后一届欧洲杯。

那年托蒂带来的蓝色忧伤像蓝色的爱琴海一样苦涩、伤感，那份伤感弥散在了意大利每一处角落里，弥散在了世界上每一位意大利球迷的心底。

那年托蒂带来的蓝色忧伤也把球迷们对他的记忆带回到了从前，带回到了遥远的2000年。彼时，24岁的托蒂参加了人生的第一届欧洲杯也是第一届大赛。那届大赛里，他身影韶华，英华满面，第一次登上大赛舞台的他以成熟者的姿态、以“超我”的表现站在了万众瞩目的2000年欧洲杯赛场上。

那年，他回到了爱琴海心灵的港湾。那是歌的家园，那是舞的天堂。他与足球手牵着手，连起了心中的哈达。他和绿茵心连着心，搭起了追梦的舞台……

三

2000年欧洲杯，意大利与土耳其、比利时和瑞典分在了B组。意大利与土耳其的第一场小组赛上，托蒂身穿20号队服首发出场，他与因扎吉搭档锋线。那是托蒂人生中的第一场欧洲杯比赛。当场比赛1—1的比分一直保持到了第70分钟，托蒂接到托尔多开出的大脚后背身倚住对方后卫接着头球蹭给了后插上的因扎吉，后者突入禁区为意大利在比赛焦灼之际获得了宝贵的点球机会，因扎吉一蹴而就，意大利2—1打败土耳其取得了开门红，而托蒂在那场比赛里表现出色，峥嵘初露。

2000年欧洲杯意大利小组赛的第二个对手是东道主之一的比利时队，表现出众的托蒂继续获得了首发出场机会。当时比利时主教练瓦赛吉在新闻发布会上直言会重点盯防托蒂。但他并没有部署好对托蒂的盯防，比赛开场仅仅第6分钟，托蒂接到阿尔贝蒂尼开出的任意球后头球攻门打进了个人欧洲杯也是世界大赛上的第一粒进球，最终意大利2—0力克比利时取得连胜并提前出线。

提前出线的意大利在与瑞典的第三场小组赛上轮换了大部分主力球员，托蒂在替补席上看到意大利队2—1力克瑞典以全胜战绩晋级八强。

2000年欧洲杯意大利1/4决赛的对手是“中场阴谋家”哈吉领军的罗马尼亚队。休息一场的托蒂首发登场，解除禁赛的哈吉以罗马尼亚队长的身份首发亮相。那场比赛，托蒂在与哈吉的直接对话中完胜了对方。

那场比赛，托蒂与因扎吉、菲奥雷组成的意大利锋线组合配合默契，攻势凌厉。上半场约第33分钟的时候，托蒂接到菲奥雷传球后胸部停球随后右脚外脚背撩射为意大利打开了胜利之门。之后伴随着因扎吉锁定胜局的进球，伴随着哈吉的红牌谢幕，意大利2—0力克罗马尼亚挺进四强。2000年欧洲杯意大利半决赛的对手是实力强大的东道主荷兰队，那场半决赛是欧洲杯历史上的经典传奇比赛之一，而托蒂的气定神闲、雍容洒脱为那场刺刀见红的比赛添加了一抹别致异样的亮色……

荷兰与意大利的2000年欧洲杯半决赛至今令老球迷记忆犹新，难以忘怀。那场比赛可谓最强的矛盾之战，由于种种考虑，意大利主教练佐夫没有让托蒂首发出场，而是留作奇兵使用。那场比赛的走势完全在球迷预料之中，荷兰主攻，意大利主守，荷兰一直压制着意大利，尤其是上半场赞布罗塔被罚下场后，那场比赛成了真正的“半场攻防演练”。

那场“半场攻防演练”经典比赛里，荷兰队在90分钟常规时间里获得了两次点球机会。意大利危难关头，“圣托尔多”一夫当关，演绎了门神本色，他扑出了博格坎普的点球，而克鲁伊维特的点球也被门柱拒绝。

那场“半场攻防演练”经典比赛里，接连逃过大劫的意大利在危机关头派出了“罗马双星”托蒂与德尔维奇奥。那次换人调整立竿见影，收效显著。登场不久的托蒂为意大利稳住了场上不利局面，并在第84分钟左右的时候传球给德尔维奇奥，后者打门险些杀死了比赛……

那场“半场攻防演练”经典比赛一直打到了点球大战，点球大战里，意大利门将托尔多一战封神，接连扑出了荷兰队点球，而意大利第三个主罚点球的托蒂闲庭信步、举重若轻，踢出了一粒经典的“勺子点球”，那粒点球粉碎了荷兰晋级决赛的希望。最终意大利点球大战打败荷兰挺进决赛，第一次参加国际大赛的托蒂在向最高目标发起最后的冲刺。

2000年欧洲杯六年之后的2006年德国世界杯法国与意大利的决赛进行到加时赛第110分钟的时候，布冯扑出了齐达内的致命头球攻门，后来有评论说，“齐达内离世界杯冠军只有零点五秒。”也有人评论说，“法国还了六年前所欠下意大利的债务。”

2000年欧洲杯意大利与法国的决赛托蒂还有意大利离冠军的距离就只有几秒，然而，刹那的几秒却铸就了永恒的遗憾。

那场决赛后来被央视《天下足球》评选为2000—2009黄金十年最佳国家队比赛。当比赛进行到第54分钟左右的时候，托蒂得球背身面对法国队数名防守球员好像脑后长了眼睛一般脚后跟传球给佩索托，后者右路起球到禁区助攻德尔维奇奥打破僵局，为意大利取得了领先。

整个2000年欧洲杯，托蒂头球攻门、外脚背撩射、穿针引线组织进攻、勺子点球、脚后跟直塞等等一幕幕经典画面接连上演，他的精彩表演把意大利带到了离冠军只有几秒钟的距离。2000年欧洲杯他好像“超我”的绿茵之神一样站在云端傲视着云彩下面的绿茵草地。但是，在距离登顶只有几秒的时候，法国队门将巴特兹大脚开出球门球，维尔托德把“圣托尔多”拉下了神坛，加时赛特雷泽盖金球致胜令托蒂从云端轰然坠地。

四年之后的葡萄牙欧洲杯上，托蒂从“超我之神”化为“本我魔鬼”，他亲手葬送了自己还有意大利队的“远大前程”。

又过了两年，托蒂回归到了平凡的自我，他以平凡者的自我身份在德国捧起了世界杯冠军。自此，托蒂结束了自己波澜壮阔的国家队大赛生涯。他以自己的两届欧洲杯和一届世界杯完美诠释了本我、自我、超我这个古老深刻的哲学命题，演绎了绿茵世界里的物质、精神和灵魂三重人生境界……

画外音：长河吟

人生之艰，就像那不息之长河，虽有东去大海之志，却流程缓慢，征程多艰。然江河水总有入海之时，而人生之志，却常常难以实现，令人抱恨终生……

人生之志，就如涓滴之水汇成江河，涓滴水流已属不易，然奔流向前汇入大海之时，更会倍感自身之渺茫...

当回忆讲述托蒂的欧洲杯往事时，阐释中国古曲《长河吟》寓意的以上两段话不禁在脑海里久久回荡，这两段话是对托蒂欧洲杯往事的最好总结。

深沉苍凉的《长河吟》正如托蒂那深邃的眼神一般，无论过去多少年，再回首依然坚毅，再回首依然迷人……

（易水寒）